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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发展素质教育,促进教育公平。2025年,中央、国务院印发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强调,深入实施素质教育,健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体系,加快补齐体育、美育、劳动教育短板。教育高质量发展并非局限于某一特定层次、类型或维度,而是涵盖教育全领域、全方位的高质量提升。体育作为教育的基础组成部分,在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教育体系中占据关键地位,学校体育的高质量发展对于实现整体教育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学校体育虽然取得了长足发展,但仍存在一定的不足。“我国教育发展不均衡、不充分,最终决定教育水平和状态的是质量的短板,唯有补齐短板才能实现真正的高质量发展”(王澍,2020)。因此,推动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是构建高质量教育体系、推动整体教育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应有之义。
推进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既需在理论层面对“何为高质量”进行剖析和阐释,更要在实践层面对“何以高质量”展开探索和研究,应始终以聚焦和解决现实问题为出发点和突破口,而这些问题往往集中反映在学校体育领域的热点议题中。基于此,本研究在阐释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时代内涵的基础上,对党的十九大以来重要学术期刊发表的学校体育改革领域研究成果进行关键词计量分析,通过量化分析和质性研判相结合的方式筛选核心热词,揭示热词背后所蕴含的发展问题,在此基础上思考新时代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进路。
在“高质量发展”这一概念中,“高质量”作为前缀修饰“发展”,是对发展的目标、方式的规定,意味着发展方式既不仅是外延式发展,也不仅是内涵式发展,而是以更高的质量标准重构发展范式。外延式发展强调发展的速度、效率、数量、规模,内涵式发展虽然与高质量发展一样同属内生发展模式,但更侧重于解决质量“有没有”的问题。相较之下,高质量发展则侧重于解决质量“高不高”的问题,意味着对发展质量的要求更高阶、更全面、更综合,也标志着发展质量特性由符合性质量、适用性质量上升到满意性质量、卓越性质量。此外,从发展过程来看,“高质量”对动态演进过程提出了系统性要求,即不仅关注发展成果的高质量,还强调发展理念的科学性、发展范式的规范性,意味着高质量发展需要关注发展理念、过程、方式、手段的质量,追求全面的高质量。概而言之,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提出的新发展理念,既指向发展过程,也指向发展结果,蕴含着更充分、更均衡、更优质的价值取向。在发展过程中,注重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变,从外延式发展到高质量发展的动态演进;在发展结果上,强调发展成果的优质程度,以及相关价值主体的满意度和愉悦度。
高质量发展是新时代我国学校体育发展的必由之路。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必须以质量为核心,以推动学校体育从不充分不平衡向优质均衡、高质量发展转变为价值旨趣,以持续提升青少年学生的体育教育获得感、满意感和幸福感为目标追求。综合高质量发展的政策逻辑与学理内涵,借鉴柳海民等(2021)关于教育高质量发展内涵特征的阐析,结合学校体育的内在价值与发展现状,研究认为,新时代学校体育的高质量发展,是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以满足广大青少年学生对高质量体育教育的需求为导向,通过持续优化资源配置、创新教育模式、完善保障机制等举措,不断提高学校体育发展的优质化程度和整体水平,进而实现学校体育更公平、更均衡、更协调、更全面、更优质、更创新、更可持续以及更安全发展的过程。对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认识不能简单化为提高体育教育的质量,关键在于实现学校体育发展观、发展范式的转型,在此基础上建立高质量学校体育体系。
具体而言,新时代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是理念导向、过程导向和结果导向的有机统一。其一,从理念导向维度来说,高质量发展就是体现新发展理念的发展(覃泽宇,2023)。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是“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新发展理念在学校体育领域的渗透和具体体现。创新发展即全面审视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进程中的问题与不足,系统推进学校体育教育理念、内容、方法、措施、制度、机制等方面的创新,通过改革和创新切实提升学校体育发展水平。协调发展即以整体发展观直面学校体育发展中的短板、痛点、难点,以协调发展破解学校体育不平衡、不充分等问题,大力促进体育教育公平,缩小体育教育差距,保障更多学生享受到公平、可及、优质、均衡的体育教育。绿色发展即尊重教育规律和人的成长规律,在“健康第一”理念引领下,将自然、健康、和谐等理念深度融入学校体育的各方面、全过程,构建和谐健康的体育教育环境与生态。绿色发展,最为关键的是要冲破“唯技术论、唯体能论、唯分数论”的应试思维束缚,让和谐发展与提高身体素质同向并行,真正使体育回归育人本质,培养造就健康幸福的一代新人。开放发展即以促进交流和博采众长为出发点,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加强国际间学校体育交流合作,创造性地转化、吸收国外先进的体育教育理论和方法,为我国的学校体育事业提供借鉴。同时,积极整合一切有利于促进学校体育发展和学生健康成长的资源与要素,积极融入其他学科成果,促进学科间的交叉融合,充分实现体育教育的综合育人价值。共享发展体现为体育教育机会公平、体育教育资源开放共享,学校体育发展成果能够惠及全体学生。其二,从过程导向维度来说,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指向学校体育领域通过优化政策制度、师资力量、场地设施、教育内容等资源配置,不断完善学校体育治理体系,提升学校体育治理能力,不断提高学校体育发展的质量和水平,有效回应个体和社会对体育教育需求日趋多样化的动态过程。其三,从结果导向维度来说,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指向学校体育改革发展所取得的相应成果和效益是高质量的,具体表现为帮助学生在体育锻炼中“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的综合效益显著提升,在促进“五育融合”发展方面的作用进一步显现,学校体育立德树人取得显著成效,学校体育的供给能够让学生满意、教师满意、家长满意和社会满意,学生能够从体育教育中产生幸福感、获得感和使命感。
那么,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需要解决哪些问题?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某一研究主题的研究热点通常都与国家的新发展理念、研究领域的新情况新变化或者突发重大事件等紧密相关。研究热词是研究热点的词汇化表现,体现的是特定时期学界共同关注的重要问题。从文献计量学的相关理论来看,关键词是对研究主题与内容的高度凝练与概括,而某一领域特定时期内的研究热点往往可以通过相应的关键词词频反映。“关键词并非某一核心概念、命题、理念、范式、范畴、逻辑、进路的意义外显,而是现实世界之经验总结。”(刘金波,2018)因此,通过分析关键词中的核心热词,能够为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研究与实践提供相关启示。
相较于专著书籍和研究报告等学术成果,期刊文献的时效性较强,能较及时、准确地呈现某一研究主题的最新进展、历时状态和发展脉络。本研究基于中国知网文献资源总库,以“学校体育”为主题,对党的十九大以来(2017年10月-2024年7月)发表的CSSCI和中文核心期刊学术论文进行检索,共检索到1 822篇论文。采用CiteSpace对论文的关键词进行词频分析,然后对获取的关键词进行筛选与清洗,合并同义异语(如体育教学与学校体育教学,体育课程、体育与健康课程与课程改革),使用Python将高频词汇可视化,得到词云图(图1)。排除检索词“学校体育”本身、内容过于泛化的关键词“体育教育”以及对研究热点无实义的关键词(青少年、新时代),梳理出频次排名前9位的关键词为:体教融合(146次)、体育课程(73次)、体育教学(71次)、核心素养(59次)、体育教师(50次)、校园足球(49次)、立德树人(46次)、体质健康(37次)、体育管理(36次)。总体来看,上述关键词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我国学校体育改革发展中的难点、重点和热点问题,同时也是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需要聚焦的现实性问题和深层次问题。
3)“体教融合”“校园足球”“体育管理与治理”体现了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外部保障和支持体系。体教融合旨在整合体育与教育两大系统中“体”与“教”的优势资源,把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与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有机统一起来,实现青少年学生健康促进和体育人才培养的协同发展。就学校而言,体教融合战略有助于将体育系统中的优质资源注入教育系统,有效弥补学校体育发展的资源短板,支撑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而“校园足球”可谓体教融合的先行试点。从治理角度审视,学校体育并非独立存在的治理单元,而是一个需要多元主体协同共治的复杂系统。体教融合立足多元治理主体,从促进青少年学生全面发展的视角出发,协育、体育及社会相关部门在学校体育发展中的不同诉求,是治理思维在学校体育领域的具体实践。
在一定时期内,我国学校体育在“以人为基点和出发点”这一基本问题上存在着人学关怀的淡离和放逐,甚至出现了“人”的隐匿和缺场(王健 等,2013)。新时代,推动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必须坚持把立德树人作为根本任务。学校体育是实现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提升学生综合素质的基础性工程,也是落实“五育并举”、推动教育协调发展的全局性工程。“体育教育旨在通过各种身体活动手段来发展一个全面意义上的人,其追求的是学生身体活动能力与认知、情感、心理、道德的有机结合、共生发展。”(Stolz,2013)换言之,体育蕴含着教育内涵,教育亦无法脱离体育的滋养。体育之所以备受教育的青睐,并非仅仅因其能够满足人类某些生物本能需求,而是在于从体育运动中衍生出的更高层次的道德品质(刘映海 等,2014)。德育的涉身性特征与体育所追求的身体德性,共同赋予了体育作为“立德树人”的独特载体和有力抓手的重要地位。学校体育“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的“四位一体”目标,深刻诠释了立德与树人的同向互构,以及健体与育人的有机统一。唯有牢牢把握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将体育与健康知识与技能的传授与德性塑造结合起来,培养和塑造全面发展的、完整健全的人,才能确保学校体育在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上行稳致远。
宏观层面“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落实,需以中观层面的核心素养培育为内容和导向。核心素养是新时代对党的教育方针的生动诠释和具体化呈现,若缺失核心素养的培育,立德树人就会陷入虚化和泛化的抽象境地。在实践层面,体育教育教学囿于“生物体育观”“技术中心论”的观念束缚,教学重心偏向运动技能符号的传授和学生身体素质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学生的情意世界和精神生命的全面培养。重技术、轻能力,重体育、轻健康,重技能、轻品德,使得学生的体育与健康核心素养难以得到较好发展。在学校体育领域,体育与健康核心素养是指学生通过体育与健康课程学习而逐步形成的正确价值观、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包括运动能力、健康行为和体育品德等。核心素养的育人导向关注学生综合素质、高阶能力等的培养,以及超越单一学科的整体视野和统合思维。无论是关键能力中的“关键”定位,还是必备品格中的“必备”定位,均彰显核心素养超越基础素养的特质,它不同于全面发展(素养),而是聚焦于全面发展(素养)中的重要素养、关键素养,是助力学生从容应对未来生活挑战的高阶素养,这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导向和价值追求高度契合。培养学生的核心素养是构建高质量学校体育教育的逻辑起点。核心素养目标的确立,是推动体育课堂提质增效、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指引,对学生身心健康的全面发展具有深远意义。在教育成果评估层面,核心素养培育是衡量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一个重要维度。以核心素养为着力点,能够带动整个学校体育领域的改革创新,推动学校体育整体的高质量发展步入良性循环。
学生的体质健康是社会广泛关注的现实问题,也是学界研究的核心议题。近年来,在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及一系列政策的推动下,我国中小学生体质健康状况已显著改善。然而,从整体视角审视,当前青少年体质健康问题依然严峻。中小学生超重、肥胖、视力不良等问题持续加剧,力量、速度、柔韧和耐力等身体素质指标虽然有所提升,但仍未达到理想水平。学生体质健康状况仍是学生整体素质中的薄弱环节,全面提升青少年学生体质健康水平依然是新时代学校体育工作的核心任务。
高质量发展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核心目标,而体质健康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基础和前提。在后工业时代,人才是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而良好的体质健康水平则是保障人才利用率和社会贡献率的重要前提(王江 等,2023)。实现学生体质健康水平的根本性提升,是培养新时代身心健康、体魄强健、全面发展人才的重要基石。这一目标赋予了学校体育更高的政治站位和更重大的使命责任。在新时代背景下,学校体育工作仍须将提升学生体质健康水平作为核心任务,这不仅因为强健的体魄是实现学生全面发展、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前提,更是检验学校体育工作成效、满足学生获得感的本质要求(季浏 等,2019)。因此,推动学生体质健康水平不断改善和增强,是高质量学校体育教育的重要标志之一。
当前,我国中小学体育与健康教学仍面临诸多突出问题,如“学生喜欢体育但不喜欢体育课”“上了12年的体育课却未能掌握一项运动技能”等,“蜻蜓点水、低级重复、浅尝辄止、半途而废”的体育与健康课程教学不良模式仍然普遍存在(毛振明 等,2023);我国大、中、小学体育课程设置存在明显的“非直线性”“非阶梯性”和“非难度逻辑性”问题(刘波 等,2022),严重制约了教学质量和育人成效。2021年6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体育与健康〉教学改革指导纲要(试行)》,明确提出积极消除体育课程教学长期存在的繁(项目繁多)、浅(蜻蜓点水)、偏(缺乏系统)、断(学段脱节)现象,组织开展逻辑清晰、系统连贯的结构化内容体系的教学。相关研究也表明,当前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体育与健康教学实践仍普遍存在教学内容碎片化、教学过程割裂化的突出问题(季浏,2023)。教学内容与学生身心健康全面发展的育人目标存在脱节,缺乏对“运动乐趣”“健康行为”“体育品德”等目标要素的充分发展,教学内容陈旧、形式单一。在深化体育与健康课程改革、建立高质量学校体育体系的背景下,体育教师亟需打破传统思维定式,改善相对固化的教学认知模式。尤其是要突破传统体育教学中过度关注技术动作传授的局限,深度挖掘体育与健康课程的育人价值,系统提升课程教学的思想内涵、知识深度与实践品质,实现教学效能的跃升。
近年来,我国体育教师队伍建设已取得显著进展,但仍存在明显的结构性短板。作为教师队伍中的薄弱环节,体育教师群体仍面临着数量不足与质量不优的双重困境(宋亨国 等,2021)。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义务教育阶段体育教师数量约为77万人(央广网,2023),而同期义务教育在校生人数约为16100万人(教育部,2024),生师比高达209∶1。这一比例远超国家规定的生师比标准,更显著高于其他学科,反映了我国义务教育阶段体育教师的配备尚存在较大缺口。从体育教师专业发展的维度来看,部分教师还存在事业心不强、士气不高、技能退化、师德有恙、方法匮乏等(毛振明 等,2021)、教学改革观念偏颇、课程育人能力羸弱(王琪 等,2023)、工具意识太强、目标意识薄弱、学习动力不足、教学设计与创新能力偏低(季浏 等,2019),以及信息化意识和信息技术水平不高,数字素养有待提升(董倩 等,2024)等诸多问题。随着学校体育事业步入新发展阶段,部分体育教师对发展学生核心素养、落实“教会、勤练、常赛”等重要政策与理念的理解不足,其知识结构、能力水平与核心素养理念育与健康教学所要求的跨学科融合、情境化教学、综合性培养等要求之间,仍存在较大差距。
“体教融合”“校园足球”两个热词共同指向了破解由于历史形成的“体教分离”制度困局的迫切需求。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建设教育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加快推进体育强国建设”的战略部署,两大战略的协调联动发展亟须深化体教融合。2020年,体育总局、教育部印发《关于深化体教融合 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意见》,“体教融合”成为体育学和教育学等领域的研究焦点。体教融合是一项系统性改革,其核心在于体育系统与教育系统两大主体的协同参与。体教融合提倡思想理念的深度整合、资源配置的优化重组以及制度设计的创新衔接,就学校体育发展而言,其有助于将体育系统的优质资源注入教育系统,补齐学校体育发展的资源短板,从而支撑学校体育的高质量发展(郭振 等,2022)。足球运动普适性强、社会关注度,对于促进青少年发展具有多元价值,天然具备成为深化体教融合进程和学校体育综合改革的突破口和试验田的特质。校园足球的推广,并非单一运动项目在学校领域的简单普及,而是承载着更深远的战略意义,即通过校园足球这一“试点”,积累体教融合甚至整个学校体育治理体系改革的先进经验,形成学校体育综合改革的典型样本和范例,辐射带动其他各项学校体育运动的发展,推进相关的制度创新,以此推动学校体育改革向高质量方向全局性、系统性、有序性地迈进。
近年来,教育部门与体育部门在青少年体育活动和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等领域开展了一系列合作并取得了阶段性成效。然而,由于教育部门和体育部门长期形成的“体”“教”双轨运行格局,双方在青少年体育发展问题上有着各自不同的工作逻辑和发展思路,这使得双方在实际工作中存在目标任务缺乏深度匹配,有限资源无法有效融通,工作举措也难以相互适应的问题(许弘,2021)。作为推进体教融合改革的先行示范工程,校园足球多年来在推动跨领域、跨部门协同治理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实践探索,为深化学校体育综合改革提供了宝贵经验。然而,当前校园足球发展仍存在政府部门多头混治、社会力量参与不充分、监督评价体系不健全(吴丽芳 等,2022)等体制机制性问题,不仅影响了政策的执行效能,更成为制约校园足球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瓶颈。
回顾学校体育的发展历程,我国学校体育事业之所以能够取得历史性成就,关键原因之一在于学校体育政策体系逐步完善、管理方式愈加规范,学校体育治理工作被纳入依法治教的轨道。从一定意义上说,体育治理是对传统体育管理的延伸和改革,它是建立于体育管理传统所积累的实践经验之上。换言之,体育治理与体育管理并非相互割裂,而是相互融合的。本研究中,体育治理尚未成为学校体育领域的核心热词,主要原因也在于此。同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我国学校体育领域仍受“管理”思维的影响,“治理”的思维尚显不足。长期以来,学校体育管理在我国学校体育实践和发展理念的话语体系中仍占据主导地位,说明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甚至在特定情形下展现出独特的优势。然而,行政导向的“管理主义”思维之下,过度依赖部门内部的闭环式管理机制,导致运行机制封闭、各相关主体之间联动不足,对问题根源的挖掘能力受限,难以应对快速变化的外部环境。新时代,学校体育正逐步形成国家顶层设计引领、教育部门系统推进、学校全面落实保障、家庭积极参与配合、社会广泛支持助力的多元协同发展格局,彰显出广泛、深厚且持久的协同育人特征(何劲鹏 等,2024)。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已然成为推动新时代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和关键路径。
当前,我国学校体育治理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具体而言,政府、社会、学校与家庭协同共治、共建共享的体系尚未完全形成,各级政府与部门之间的“权责利”关系仍需进一步厘清和规范。同时,社会参与学校体育治理的广度、深度和有序性不足,家庭、社区、企业等主体参与学校体育的动机和机会均显不足,导致家庭体育、学校体育、社会体育之间功能割裂、缺乏贯通、发展失衡,进而制约学校体育改革发展获得家庭和社会的广泛、深厚且持久的支持,学校体育中的“教”与“学”在校外缺乏有效的延伸和补充,各治理主体之间尚未实现同步同频的协同行动。此外,在数字化的时代背景下,学校体育治理与人工智能、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化信息技术的融合仍处于初步阶段,学校体育数字资源的建设与应用也未能充分展开,其发展明显滞后于教育信息化的整体步伐,加快推动数字技术广泛在学校体育治理实践中的广泛应用,以科技赋能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成为当前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立德树人、育人为本是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核心价值体现(沈燕维,2023)。学校体育的各项工作,包括体育教学、体育课程、课外活动、体育竞赛、运动训练等一系列工作的推进,都应站在立德树人的战略高度,赋予其崭新的时代内涵和教育价值。唯有始终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对整个学校体育教育体系和各个环节进行全流程重构,推动立德树人在学校体育教育中的全方位嵌入,才能构建起一个系统完备、全面覆盖、自觉践行的立德树人实践体系。
学校体育教育体系的核心和支柱是体育教学体系。学科教学既是立德树人的重要载体, 也是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途径。体育教育的功能从“技能塑人”向“立德树人”转型,关涉教学范式的改进。这意味着体育教学的改革不再仅局限于教学形式的调整或教学内容的增减,而是要从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推动育人方式深度变革等视角出发,推进体育教学体系的全面重构。首先,需明确教学目标。应借助体育课程思政建设,结合教学内容深度挖掘课程思政教学要素,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这一体育课程思政总体目标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思政要素与体育教学的内在逻辑关系,并将思政目标细化为具体、可操作、可评估的指标。其次,需创新丰富教学方式。积极创设多样化、复合型的体育游戏或比赛情境,让学生在真实的运动情境中具身领悟公平竞争、协同合作、遵守规则、相互尊重等品德的深刻内涵,培育积极进取、敢于拼搏、追求卓越、坚忍不拔的精神品质,增强荣誉感、责任感、正直感与奉献精神。此外,充分尊重学生主体地位,为其提供合作、决策、讨论、反思与完善的机会,这也是学生习得体育品德的关键途径。最后,需实施真实而全面的教学评价。综合运用多种评价工具与方法对学生体育品德进行全面评估,包括运用纸笔测验、口头测试、学生日志、自我报告以及量表评价等传统手段,同时还可以积极依托大数据等新兴技术,实现对学生体育道德实践行为的智能追踪与精准监测。同时,重视情境性评价,精心设置自然、客观、真实且隐含多重道德冲突的复杂体育情境,在情境中认真观察并评价学生在体育精神、体育品格等方面的表现,同时结合学生自评、互评等多种评价方式,以确保评价的真实性和全面性。
课程是培育学生核心素养的实体媒介,要实现核心素养培育的任务,必须切实推进核心素养的课程化转变。核心素养课程化,是指在特定的课程情境中,教师将核心素养的理念、目标有机融入课程系统,努力构筑、形成核心素养本位型的课程模体的过程。“课程模体”(curriculum matrix)源于后现代课程理论家多尔的研究,特指一种与课程世界内外具有多元、动态联系的课程网络(龙宝新 等,2022)。相较于传统的“课程系统”概念,“课程模体”是一个更具生成性、灵动性与生命力的课程实体表达,凸显了后现代课程的建构性、非线性和复杂性特征。多尔的课程观直接影响了课程思想、材料、过程和参与者的转变,要求师生自由地通过彼此的交互作用发展和建设课程。基于此,素养本位型的体育与健康课程需从四方面进行建设。
第二,课程内容的高联结性。横向上,需突破传统体育教学聚焦于单一技能训练的局限,注重结构化知识和技能教学(季浏,2022b)。通过引入大观念(大概念)、任务群、跨学科概念、主题单元等,将相关的点状知识、技术、战术等要素有机关联起来,使学生在复杂且连贯的情境中灵活运用所学的知识与技能,实现两者的深度融合。纵向上,需考虑教学内容的顺序性、连续性、一体化,准确把握教学内容在整个学科课程中的逻辑脉络,根据学生的学习阶段和发展水平,科学规划教学内容的层次与进度。课程涉及的基础知识、基本原理和重要观念等,应遵循螺旋式上升的编排原则,在深度与广度上逐步拓展,要以螺旋式上升的组织形式呈现给学生,以序列化、分层次、贴合学生“最近发展区”的方式呈现,助力学生在循序渐进的学习过程中获得持续的成长体验与成就感。
第三,课程实施的高具身性。素养本位的体育与健康课程实施需强化实践取向,增加学生具身性实践的机会,凸显身体的在场、精神的聚焦、情境的深入、师生的互动、团队的协作、技术的反思等。依据不同运动项目的技能特点,精心创设学习情境,如基于问题引导的体验性练习、复杂反应的运用性练习、虚拟真实情境的想象练习,以及实景式演示、竞赛性游戏和有特定要求的教学比赛等,把体育知识技能融入具体的学习情境中,帮助学生更好地吸收、理解与内化知识技能。
第四,课程评价的高精准性。一方面,以体育与健康核心素养为参照,构建有序进阶、可测可评的课程评价指标,强化评价与课程标准、教育教学的一致性,促进“教”“学”“评”的有机衔接。另一方面,充分发挥“科学技术(人工智能、互联网、大数据)+体育+教育+评价”的融合优势,依托智能化技术支撑,构建多主体协同、过程动态监测、结果精准反馈、质性与量化并重的体育课程智能评价系统(王健,2023),推动体育课程评价体系从传统的粗放式、单一化、平面化向精细化、多元化、立体化转变,并以多元评价体系为关键抓手,全面提升体育与健康课程的质量。
第二,在教学过程组织方面,需积极探寻教学与学生生活情境的联系,将知识嵌套在真实的生活情境中,激发学生对体育学习的亲近感、价值感和意义感。生活是学生对学习产生亲近感、价值感和意义感的最泛在的教育(秦玉友,2019)。体育与健康课程中的内容很多都是与学生生活息息相关的,如科学锻炼、均衡饮食、运动损伤防治、保护视力的方法等等。体育教师应立足学生生活实际,以知识应用为导向开展教学,使体育与健康课程学习的成效能够延伸至学生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任海,2018)。
第三,在教学手段方面,需拓展新兴技术的创新应用,以技术赋能体育教学各个环节。技术与教学创新融合、协同运转是深化体育教学改革、实现体育深度教学的重要支撑。例在学情分析环节,借助大数据挖掘和学习分析技术,能够获得颗粒度更细的学情报告,在此基础上设计个性化教学方案,从而更加精准有效地实施教学。在教学过程中,融合人工智能动作捕捉技术、VR或AR技术,创新教学内容的呈现形式,如借助前沿技术支持,具象化展示技术动作的细节与流程,帮助学生精准理解与高效掌握技术动作。在教学评价环节,可以依托多模态学习分析技术对运动数据进行分析,形成立体、多元与动态的评价,为进一步优化教学设计提供依据。
第四,在教学效果方面,需重视学生学习力的提高,确保教学能够持续激发学生后续学习的动力与热情。培养学生的学习力,需全面把握并促进学生的学习动力与兴趣、学习能力与策略、学习毅力与习惯的协同发展。切实贯彻落实“教会、勤练、常赛”的理念,确保学生能够扎实掌握体育与健康知识,系统提升运动能力,为后续学习和运动奠定基础;同时,注重保护学生的学习兴趣,增强学生的学习动机,为后续学习和运动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此外,还需培养学生坚持不懈的意志品质,引导其养成良好的运动习惯,确保后续学习和运动能持续、稳定地推进。在此过程中,体育教学不应局限于浅表性的知识传授,而应着力构建一个集体育项目活动情境、交互体验、教学反思为一体的深度教学场域(赵富学 等,2020),以此有效激发学生的体育学习内驱力,培养其自主参与体育活动的意识和习惯。
在体育教师队伍的结构方面,紧密围绕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内涵、价值目标和本质要求,结合学校体育均衡发展的改革实践,对体育教师队伍进行结构化培养和整体性重塑。进一步细化不同类型学校体育与健康课程的师生比标准,同时明确不同类型学校专职体育教师占比的基本标准,并将这两项标准纳入现行学校体育工作评估指标体系,以评估促建设,有效缓解体育教师结构性短缺问题。此外,重点加强中、西部地区以及农村地区的体育师资队伍建设,逐步实现体育教师队伍在国家宏观布局、区域均衡发展、学校特色建设等多维度上的结构优化与合理配置。
在体育教师队伍的质量方面,深化体育教师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体育教师供给侧对于需求侧的适应性。具体而言,在职前培养阶段,遵循体育教师成长发展规律,优化体育教师教育过程,锻造体育师范生的职业信念、综合能力和新时代体育教育所需的必备素养。注重将课程内容与课程标准、现实需求紧密结合,重点培养体育师范生实施核心素养为导向的教学、开展跨学科教学、设计结构化教学内容、创设教学情境等多维能力。在职后培训阶段,加强体育教师培训需求诊断,在此基础上设计精准化、个性化的培训内容。将教育家精神贯彻到体育教师队伍建设的各个方面,加强师德师风建设,坚定体育教师的教育信仰。体育教师需强化德育自觉,提升立德树人实践能力,实现从单纯地传授运动技能的“教书匠”角色向促进学生健康全面发展的“育人者”角色转型。此外,推动数字技术与教师培训有机融合,助力体育教师积极适应新技术变革,如运用智能助教辅助教学、利用AR或VR技术开展沉浸式体育教学等。同时,拓展体育教师基于数据的教育教学进阶能力,借助数据循证,科学诊断并精准优化教学行为,持续提升教学效能。强化体育教师安心从教的制度保障,在编制配置、职称职务评聘、待遇保障、评优表彰等方面给予支持,提升体育教师的职业吸引力和身份认同感,让体育教师在岗位上获得幸福感、事业上获得成就感、社会上获得荣誉感,使广大体育教师热心从教、安心从教、舒心从教和静心从教。
第一,完善学校体育政策法规体系,以良法促善治。在法律与制度的框架下,进一步理清政府、学校、家庭、社会等多元主体的权责边界与关系,明确各治理主体参与学校体育治理的内容与范畴、方式与路径,全方位构建精细化、科学化、法治化的治理环境。系统研制涵盖学校体育实施标准、物质资源保障、监督管理办法以及相关组织协同机制等在内的标准体系,并将其纳入法律法规框架,确保治理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积极推进“学校体育法”立法进程,将学校体育相关规范从部门规章提升至国家法律层面,为学校体育改革发展提供更高位阶的法治保障(季浏 等,2019)。
第二,健全跨部门协同治理机制,破解学校体育发展中的复合型难题。突破“教育问题由教育部门解决”的传统思维定式,在坚持政府主导的前提下,牢固树立部门协同治理的理念,强化部门之间的信息共享、统筹协调与深度合作。政府层面,可以将学校体育工作纳入社会和教育发展整体规划,构建教育部门牵头,体育、卫生、文化、关工委等相关部门深度协同的工作机制,通过定期召开联席会议,针对学校体育工作中的复合型难题进行沟通、协商,制定协同治理合作清单,明确各部门的责任与分工,形成政策合力与行动共识。此外,还可以借鉴发达国家广泛采用的行政缔约制度,通过联合签署合作框架协议或备忘录等形式,清晰厘定各部门的权力、责任与利益边界,确保各部门各尽其能、协同高效。
第三,构建主体关联,以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模式营造学校体育新生态。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健全学校家庭社会育人机制”,强调了学校、家庭和社会协同育人在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建设中的重要意义。在学校体育领域,无论是学生体育知识的习得、运动技能的掌握、体质健康的提升,还是锻炼习惯的养成、健全人格的塑造、意志品质的磨砺,均离不开学校、家庭、社会三方主体的协同努力与持续发力。为此,教育部门需加强制度设计,通过制定工作章程和管理细则,系统厘清学校、家庭、社会等主体的权责边界,切实解决好“谁负责、负什么责、负多大责”的问题,推动形成边界清晰、衔接有序、协同高效的体育育人责任体系。具体而言,学校在履行校内体育教育职能的同时,可借助家校合作委员会、父母学校等载体和平台,了解家长对学校体育的诉求。学校需以体育教师为主力,为家庭提供系统、持续的体育教育指导,为家长赋权增能。家长应树立科学的家庭教育观,营造健康、有活力的家庭生态,以身作则,言传身教,配合学校督促、检查与指导子女进行体育锻炼。社区应打造安全、便捷的社区运动空间,合理配置社会体育指导站点和指导员,为学生课后体育活动提供服务,形成对学校体育和家庭体育的有效补充。体育培训机构、体育俱乐部、社会公益组织等应积极规范自身发展,充分发挥专业优势,主动为学校体育提供教练、教学以及赛事等方面的服务,帮助学校缓解体育资源不足的问题。通过学校、家庭、社会的深度协同,形成学校体育教育育人、家庭体育陪伴育人、社会体育服务育人的多主体协同共育新格局(胡庆山 等,2024)。此外,在校家社协同育人中,需要协调好学校、家庭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可以通过顶层设计创设组织架构,对三方力量进行整体统筹。具体而言,在学校外部,依靠政府统筹,建立组织架构。以市级政府为例,政府应在纵向上成立青少年体育专项工作领导小组,构建“市-区-校”三级联动管理体系,确保学校体育政策与资源的有效传导;在横向上联通教育、体育、关工委等相关部门,以及社区和社会体育组织,打破部门与组织间的壁垒,实现资源共享与协同合作。在学校内部,应完善工作机制。设立由学校领导牵头,吸纳家庭代表和社区成员共同参与的家校合作委员会,建立学校、家庭、社会三方联席会议制度,通过常态化沟通协商机制,确保协同育人工作的有效落实(崔宇,2025)。
第四,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以数字技术赋能学校体育治理。加快推动数字技术在学校体育治理实践中的创新应用,以数字化赋能为引擎建构资源共建共享机制,实现体育教育资源的数字化和体育教育服务的普惠化,形成数字技术与学校体育互嵌耦合的共治格局,推动学校体育治理向智慧治理转型。依托数字化技术,有效打破体育教育资源的条块分割,将分散的多种资源集聚融合在共享平台上,形成统一的资源库和资源池,提升体育教育资源的可及性,扩大优质体育教育资源的覆盖范围。借助治理信息网络,政府之间、学校之间、学校与家庭和社区之间可以在体育教育与青少年体质健康促进问题上共享资源、共同决策、共同行动。为此,一方面,积极推进“互联网+体育教育”资源共享平台建设,建立科学完善的体育教育服务平台、体育教育统计信息系统和体育教育教学信息系统,制定学校体育信息资源开放目录,推进学校体育数据的跨地区、跨层级、跨部门的汇聚融合和深度利用,打破学校体育资源与信息的孤岛现象。另一方面,建立与完善基于大数据的学校体育数据分析与专家决策系统、学校体育动态监测与评估系统以及数字化、智能化学校体育资源系统(蒲蕊,2022),以数据智能技术赋能学校体育决策、执行、监督、评价和问责全流程,构建基于数据和数字技术的学校体育协同治理平台,促进多元主体之间交流协作与资源共享,推动数据驱动的学校体育治理模式创新,提升学校体育治理的网络化、智能化、科学化与精准化水平,助力学校体育事业高质量发展。
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是新发展理念在学校体育领域的渗透和体现,意味着新时代学校体育要以满足学生对高质量体育教育的需求为导向,不断提高学校体育发展的优质化程度,推动学校体育从发展的基本面转向发展的高阶位。推动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需要坚持系统性思维,从目标转型、内部变革和外部保障等方面进行统筹考量。具体而言,需要秉持育人为本价值立场,坚持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将深化体育与健康课程教学改革作为中心环节,将加强体育教师队伍建设作为基础支撑,将完善共治共建治理体系作为关键路径,将加强数字技术赋能作为重要手段,通过整合校内外优质资源,促进各要素协同联动、有机衔接,为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构筑全方位、多层次的支持保障体系。需要强调的是,学校体育高质量发展面临的问题、应有的样态、推进的举措不是一成不变的,应根据情势的变化、认知的拓展和实践的深化不断地调整、充实和完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